晚風③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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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風③③
73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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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時缊的語氣過於認真, 喧鬧的笑聲就此止住。
姜吟也在這個離他最近的地方心跳驟停。
——原來。
——背對背也可以聽見心跳。
本是真假虛實都無法看破的局，但卻沒有人懷疑顧時缊說的這句話。
包括在旁邊偷聽的姜吟。
短暫的沈默後，賀雋終於開了口, 嗓音中帶著一股懶散味兒。
“你們有些人真的夠了啊，顧時缊是真的愛她，這沒得說。”
作為七年的老友, 賀雋的話更是一種認證。
“顧時缊，你再呆在這裏, 確實有點搶風頭。”賀雋挑眉，“趕緊回家陪老婆去。”
顧時缊自己更是一句周旋都沒有, 直接就起了身，拍了拍衣服。
“多謝賀總體諒我們這種已婚男人。”顧時缊跟賀雋打趣道，“走了。”
以他們倆的關系，要私下聚過於簡單。
只是賀雋剛回京北，需要有些好友來打個招呼，也好讓人知道——t
顧時缊和他那個神秘的合作人再度同池了。
說不上是誰為誰撐腰，只能說賀雋回國, 表明身份, 會讓人更加忌憚顧時缊。
而顧時缊的存在，也會讓人清晰地意識到, 賀雋不是個好惹的對象。
顧時缊今天來的作用也就是這些，現在已經徹底發揮完, 他在這裏難免成為“靶子”。
賀雋這一招把他支走恰到好處, 既可以為顧時缊解圍，也可以讓人明白。
就算顧時缊不在, 拿捏他們其他人，他也不在話下。
顧時缊是說走就走, 姜吟卻楞在原地，還是被滕寧輕拍了一下才回神。
滕寧貼在她耳邊說：“臥槽，你們倆來真的…對了，你老公都走了，你還不追啊？”
這情況他們倆不得一起回家甜甜蜜蜜？？
姜吟訥訥的，反應了一下，覺得自己有些口幹舌燥，下意識地端起面前的水杯。
她將杯中的液體大飲一口，咽下去的瞬間感覺到灼燒喉嚨的滾燙和酸澀，才意識到——
喝到酒了。
滕寧也是一臉震驚，趕緊把隔壁的檸檬水遞給她：“快先喝點水！”
這杯酒度數挺高的。
看樣子是真的給她家吟寶嚇壞了…
滕寧只知道姜吟懷疑顧時缊喜歡她，並不知道姜吟其實也喜歡他，她思來想去——
也是。
商業聯姻變死隊友密謀強制愛，看來這一切還真被她算中了！
這種發展，吟吟肯定嚇得不行。
但姜吟這杯酒下去，滕寧實在不放心她，萬一酒精後勁兒上頭…她真的能自己安全到家嗎？
滕寧嘆了口氣。
“走吧，我先送你回家。”
姜吟把杯中的檸檬水喝下去，這會兒後勁還沒來，她擦了擦嘴角，跟滕寧一起起身。
從旁邊那桌路過的時候，滕寧順便投過去一個“渣男都去死”的眼神。
恰好跟人群中最為花花蝴蝶的那位對上了一秒。
那人看了她們倆一眼。
似乎是笑了。
…
從“潮汐”回家的路程並不算遠。
但酒精上頭速度比回家速度快一點，姜吟閉著眼在養神，旁邊滕寧還在碎碎念。
“怎麽說啊？我就說顧時缊這人對你心思絕對不純潔吧！”
“我說什麽來著，他那點小伎倆？無敵滕女士！一眼就看破了！”
姜吟接話：“滕女士，你上次可不是這麽說的。”
滕寧說話做事基本是想到哪兒就說什麽，才不管什麽前後邏輯，前一天說顧時缊要強制愛，後一天就能說顧時缊跟她只是商業婚姻。
被拆穿的滕女士很尷尬，只能輕咳一聲，稍微換了個話鋒。
“算了，這不重要，就是看你怎麽想的啊。”滕寧說，“你喜歡顧時缊嗎？”
姜吟又是倏然一楞。
這問題她在自己的內心重覆過無數遍，也問過自己無數遍，糾結、纏繞過，否認過，也確認過。
但姜吟擅長偽裝。
這麽多年，從未被別人看破，畢竟她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，她討厭顧時缊。
顧時缊不在，她會馬上開派對。
顧時缊過得不好，她會馬上請客吃飯。
其實這一次，她也不是被看透了，只是——
到了那種，她無可避讓，必須給出一個答案的境地。
滕寧也只是隨口一問，也沒覺得姜吟會回答，她如果不想回答，完全不用說。
沒想到短暫的兩秒沈默後。
旁邊的人忽然“嗯”了一聲。
姜吟別開頭，語氣有些扭捏，卻又無奈，像是個小心翼翼暗戀的小女孩兒。
“喜歡啊…”
滕寧沒反應過來，而後又聽到她輕輕吸了一下鼻子，聲音輕輕的，但落在人心上，份量卻又是重的。
“一直都，喜歡。”
她說喜歡。
一直都喜歡顧時缊。
滕寧看著前方突然跳轉的紅燈，等註意力回神，一腳剎車踩下去，小聲：“我草。”
車內竟然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安靜。
滕寧轉頭去看她，深呼吸道：“姜吟，你不會喜歡了他七年吧？”
“不止。”
怎麽可能，只有七年。
她喜歡他，遠遠不止七年。
滕寧又吸了一口氣，等綠燈跳轉後又猛轟了一腳油門，姜吟被那突然來的推背感撞到椅背上。
“你幹什麽——”姜吟沒忍住嗆聲，“瘋了？”
滕寧握緊方向盤。
“你他媽——”
“現在，你要回去見暗戀了不止七年的人，我敢耽誤你的時間嗎？”
“我不知道你現在是怎麽想的，但如果是我，肯定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他身邊啊。”
“你姐妹這是拿命在給你開車！你竟然還罵我瘋了！姜吟你是不是人！”
姜吟：“……？”
滕寧還在說。
“說真的，我從來沒有喜歡一個人這麽久，每一段戀情都是一次Crush。”
“Crush你懂嗎？短暫又熱烈！”
“所以我每次要去見喜歡的人，都挺急的，怎麽回事，你們這些搞漫長戰線的都不急？”
姜吟又是一楞。
她偷偷將窗打開了一個縫隙，讓風灌進來。
一次喜歡就是一場旅程。
有些人是短暫、快速的飛奔，是迎面而來猛烈的風，可她的喜歡漫長、綿延，是長途的綠皮火車。
她已經在漫長的等待中，漸漸忘了，年少那熱烈的心動，那被風穿過身體，心臟都要跳出去的感覺。
在這長途的旅程中，她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到達終點。
習慣了不會那麽快得到結果的緩慢前進，就忘了要如何快速奔跑，也忘了…
要在這樣的時刻，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喜歡的人身邊。
…
滕寧這後半段開得實在快。
姜吟都覺得她是壓著限速死線過的。
下車的時候她還有點小迷糊，微醺上頭，清醒、理智全部潰散，失去成年人的自制力，剩下的不過只有十七歲的倔強。
姜吟被滕寧輕輕推了推。
“快點兒啊，我就不耽誤你們了，走了，下次請我吃飯！”
但她還是站在門前好一會兒。
瞇了瞇眼。
七年前的夏日，十七歲的姜吟站在機場，看著來回往馳的航班，看著不斷變換的航班信息。
看著來往的人潮和無數張陌生的臉。
那時她真的以為，那是最後一次跟他見面。
顧時缊不喜歡她，應該也不想要再見到她了。
再重逢之時，姜吟其實並沒有做好準備。
因為在過去的七年裏，她早就故意把自己的心情和跟他有關的記憶都封存起來。
忘了吧。
姜吟，把好的壞的，全部都忘掉。
而如今——
姜吟在這寂靜的夜裏聆聽自己的心跳聲。
忘不掉的。
所有的好與壞，都刻骨銘心。
姜吟推開門，家裏的燈明亮，她知道顧時缊一定在等她。
但奇怪的是，顧時缊比她先回來，肯定有發現她不在家，竟然沒有問她去了哪裏？
姜吟邁步進去，發現他沒在客廳。
她準備上樓，倏然聽到二樓那邊有動靜，姜吟擡頭看過去——
男人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樓梯的拐角。
他站在上面。
而姜吟還在樓下沒上去。
顧時缊本來就高，站在很高的位置，姜吟仰頭看他都感覺脖子酸。
但他明明站在那麽高的地方，卻低頭看著她。
明明還穿著剛才出去應酬時的工整衣服，卻生出一股慌張的淩亂感。
這一次，姜吟在明亮的光線裏看清了。
她清晰地看見，顧時缊的身形僵著，手裏拿著一份文件，而他整個人，從指尖到肩膀都在輕顫。
而他的手上，此時此刻——
正攥著那份離婚協議書。
姜吟的腦子嗡地一聲，意識到自己走得太匆忙，沒來得及銷毀，她動了動唇，急著要解釋：“顧…”
但她解釋的話還沒說出口。
顧時缊擡了擡眸，他看向了她，居高臨下的位置加重了他的身高帶來的壓迫感。
他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，而是無情、直接的打斷。
“你現在，還需要我。”
他曾經對她說過“你需要我”這句話。
那一次，姜吟覺得，是一種蠱惑，也是一種警告。
但這一次她的感受全然不同，回過頭來，她才發現。
顧時缊好像是在渴求她的回答。
-告訴我，你需要我。
-你是需要我的。
姜吟再一次被蠱惑，快步邁上樓梯。
她終究，還是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他身邊。
顧時缊攥著那份離婚協議書的手背上青筋暴起，努力穩住的情緒還在控場。
他還在盡力保持著清醒告訴她。
她現在不能逃走。
可是姜吟分明看見了，看見了他泛著紅意的眼眶，看見他輕顫的睫毛，想要伸出手抓住她，擡起來卻又放下去的手。
“姜吟。”顧時缊保持冷靜地叫她的名字，“現在離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。”
姜吟看著他強裝出來的冷靜，心臟一陣t刺痛。
半小時前，他跟朋友說不是做戲，一直都是真的，半小時後，卻看到了她遺落的、已經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。
她無法想象，這是一種怎麽樣的失落，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快碎掉了。
就在近距離看見他的脆弱的這一刻。
他可是顧時缊啊…
是不管受什麽傷，都後背挺直的顧時缊，是不管遇到什麽事，都不會低頭的顧時缊。
大人們常說，顧時缊是最有骨氣的孩子，以後能成大事，是個什麽風雨都打不散的硬骨頭。
姜吟強忍著眼眶裏的酸意，在跑到他身邊的瞬間，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裏。
兩個人的氣息瞬間撞了個滿懷。
樓梯口的擁抱過於危險，顧時缊依舊下意識地伸手摟住了她的腰。
顧時缊手上的文件也被姜吟撞掉，散落在樓梯上，她抱著他，貪婪地汲取顧時缊身上的溫度和味道。
不安的心終於重新歸於安定。
可她的聲音也染上了濃濃的哭腔，明明是表白，卻又在落淚。
“我們不離婚…不離。”
“顧時缊，我不會離開你的……”
顧時缊的肩膀似乎松了松，可他摟住她的手卻更加用力。
懷抱再一次被收緊，心臟的距離也更加貼近，越發清晰的心跳不斷交疊。
那個總是擔心自己強制圈養的金絲雀會逃走的人，卻沒有想過，其實金絲雀是自願進了這個籠子。
姜吟的聲音放輕放緩，她趴在他的肩膀上，在他的耳側呢喃。
“顧時缊。”
“告訴我，你愛我。”
只要你愛我，我就絕對不會逃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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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時缊的語氣過於認真, 喧鬧的笑聲就此止住。
姜吟也在這個離他最近的地方心跳驟停。
——原來。
——背對背也可以聽見心跳。
本是真假虛實都無法看破的局，但卻沒有人懷疑顧時缊說的這句話。
包括在旁邊偷聽的姜吟。
短暫的沈默後，賀雋終於開了口, 嗓音中帶著一股懶散味兒。
“你們有些人真的夠了啊，顧時缊是真的愛她，這沒得說。”
作為七年的老友, 賀雋的話更是一種認證。
“顧時缊，你再呆在這裏, 確實有點搶風頭。”賀雋挑眉，“趕緊回家陪老婆去。”
顧時缊自己更是一句周旋都沒有, 直接就起了身，拍了拍衣服。
“多謝賀總體諒我們這種已婚男人。”顧時缊跟賀雋打趣道，“走了。”
以他們倆的關系，要私下聚過於簡單。
只是賀雋剛回京北，需要有些好友來打個招呼，也好讓人知道——t
顧時缊和他那個神秘的合作人再度同池了。
說不上是誰為誰撐腰，只能說賀雋回國, 表明身份, 會讓人更加忌憚顧時缊。
而顧時缊的存在，也會讓人清晰地意識到, 賀雋不是個好惹的對象。
顧時缊今天來的作用也就是這些，現在已經徹底發揮完, 他在這裏難免成為“靶子”。
賀雋這一招把他支走恰到好處, 既可以為顧時缊解圍，也可以讓人明白。
就算顧時缊不在, 拿捏他們其他人，他也不在話下。
顧時缊是說走就走, 姜吟卻楞在原地，還是被滕寧輕拍了一下才回神。
滕寧貼在她耳邊說：“臥槽，你們倆來真的…對了，你老公都走了，你還不追啊？”
這情況他們倆不得一起回家甜甜蜜蜜？？
姜吟訥訥的，反應了一下，覺得自己有些口幹舌燥，下意識地端起面前的水杯。
她將杯中的液體大飲一口，咽下去的瞬間感覺到灼燒喉嚨的滾燙和酸澀，才意識到——
喝到酒了。
滕寧也是一臉震驚，趕緊把隔壁的檸檬水遞給她：“快先喝點水！”
這杯酒度數挺高的。
看樣子是真的給她家吟寶嚇壞了…
滕寧只知道姜吟懷疑顧時缊喜歡她，並不知道姜吟其實也喜歡他，她思來想去——
也是。
商業聯姻變死隊友密謀強制愛，看來這一切還真被她算中了！
這種發展，吟吟肯定嚇得不行。
但姜吟這杯酒下去，滕寧實在不放心她，萬一酒精後勁兒上頭…她真的能自己安全到家嗎？
滕寧嘆了口氣。
“走吧，我先送你回家。”
姜吟把杯中的檸檬水喝下去，這會兒後勁還沒來，她擦了擦嘴角，跟滕寧一起起身。
從旁邊那桌路過的時候，滕寧順便投過去一個“渣男都去死”的眼神。
恰好跟人群中最為花花蝴蝶的那位對上了一秒。
那人看了她們倆一眼。
似乎是笑了。
…
從“潮汐”回家的路程並不算遠。
但酒精上頭速度比回家速度快一點，姜吟閉著眼在養神，旁邊滕寧還在碎碎念。
“怎麽說啊？我就說顧時缊這人對你心思絕對不純潔吧！”
“我說什麽來著，他那點小伎倆？無敵滕女士！一眼就看破了！”
姜吟接話：“滕女士，你上次可不是這麽說的。”
滕寧說話做事基本是想到哪兒就說什麽，才不管什麽前後邏輯，前一天說顧時缊要強制愛，後一天就能說顧時缊跟她只是商業婚姻。
被拆穿的滕女士很尷尬，只能輕咳一聲，稍微換了個話鋒。
“算了，這不重要，就是看你怎麽想的啊。”滕寧說，“你喜歡顧時缊嗎？”
姜吟又是倏然一楞。
這問題她在自己的內心重覆過無數遍，也問過自己無數遍，糾結、纏繞過，否認過，也確認過。
但姜吟擅長偽裝。
這麽多年，從未被別人看破，畢竟她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，她討厭顧時缊。
顧時缊不在，她會馬上開派對。
顧時缊過得不好，她會馬上請客吃飯。
其實這一次，她也不是被看透了，只是——
到了那種，她無可避讓，必須給出一個答案的境地。
滕寧也只是隨口一問，也沒覺得姜吟會回答，她如果不想回答，完全不用說。
沒想到短暫的兩秒沈默後。
旁邊的人忽然“嗯”了一聲。
姜吟別開頭，語氣有些扭捏，卻又無奈，像是個小心翼翼暗戀的小女孩兒。
“喜歡啊…”
滕寧沒反應過來，而後又聽到她輕輕吸了一下鼻子，聲音輕輕的，但落在人心上，份量卻又是重的。
“一直都，喜歡。”
她說喜歡。
一直都喜歡顧時缊。
滕寧看著前方突然跳轉的紅燈，等註意力回神，一腳剎車踩下去，小聲：“我草。”
車內竟然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安靜。
滕寧轉頭去看她，深呼吸道：“姜吟，你不會喜歡了他七年吧？”
“不止。”
怎麽可能，只有七年。
她喜歡他，遠遠不止七年。
滕寧又吸了一口氣，等綠燈跳轉後又猛轟了一腳油門，姜吟被那突然來的推背感撞到椅背上。
“你幹什麽——”姜吟沒忍住嗆聲，“瘋了？”
滕寧握緊方向盤。
“你他媽——”
“現在，你要回去見暗戀了不止七年的人，我敢耽誤你的時間嗎？”
“我不知道你現在是怎麽想的，但如果是我，肯定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他身邊啊。”
“你姐妹這是拿命在給你開車！你竟然還罵我瘋了！姜吟你是不是人！”
姜吟：“……？”
滕寧還在說。
“說真的，我從來沒有喜歡一個人這麽久，每一段戀情都是一次Crush。”
“Crush你懂嗎？短暫又熱烈！”
“所以我每次要去見喜歡的人，都挺急的，怎麽回事，你們這些搞漫長戰線的都不急？”
姜吟又是一楞。
她偷偷將窗打開了一個縫隙，讓風灌進來。
一次喜歡就是一場旅程。
有些人是短暫、快速的飛奔，是迎面而來猛烈的風，可她的喜歡漫長、綿延，是長途的綠皮火車。
她已經在漫長的等待中，漸漸忘了，年少那熱烈的心動，那被風穿過身體，心臟都要跳出去的感覺。
在這長途的旅程中，她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到達終點。
習慣了不會那麽快得到結果的緩慢前進，就忘了要如何快速奔跑，也忘了…
要在這樣的時刻，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喜歡的人身邊。
…
滕寧這後半段開得實在快。
姜吟都覺得她是壓著限速死線過的。
下車的時候她還有點小迷糊，微醺上頭，清醒、理智全部潰散，失去成年人的自制力，剩下的不過只有十七歲的倔強。
姜吟被滕寧輕輕推了推。
“快點兒啊，我就不耽誤你們了，走了，下次請我吃飯！”
但她還是站在門前好一會兒。
瞇了瞇眼。
七年前的夏日，十七歲的姜吟站在機場，看著來回往馳的航班，看著不斷變換的航班信息。
看著來往的人潮和無數張陌生的臉。
那時她真的以為，那是最後一次跟他見面。
顧時缊不喜歡她，應該也不想要再見到她了。
再重逢之時，姜吟其實並沒有做好準備。
因為在過去的七年裏，她早就故意把自己的心情和跟他有關的記憶都封存起來。
忘了吧。
姜吟，把好的壞的，全部都忘掉。
而如今——
姜吟在這寂靜的夜裏聆聽自己的心跳聲。
忘不掉的。
所有的好與壞，都刻骨銘心。
姜吟推開門，家裏的燈明亮，她知道顧時缊一定在等她。
但奇怪的是，顧時缊比她先回來，肯定有發現她不在家，竟然沒有問她去了哪裏？
姜吟邁步進去，發現他沒在客廳。
她準備上樓，倏然聽到二樓那邊有動靜，姜吟擡頭看過去——
男人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樓梯的拐角。
他站在上面。
而姜吟還在樓下沒上去。
顧時缊本來就高，站在很高的位置，姜吟仰頭看他都感覺脖子酸。
但他明明站在那麽高的地方，卻低頭看著她。
明明還穿著剛才出去應酬時的工整衣服，卻生出一股慌張的淩亂感。
這一次，姜吟在明亮的光線裏看清了。
她清晰地看見，顧時缊的身形僵著，手裏拿著一份文件，而他整個人，從指尖到肩膀都在輕顫。
而他的手上，此時此刻——
正攥著那份離婚協議書。
姜吟的腦子嗡地一聲，意識到自己走得太匆忙，沒來得及銷毀，她動了動唇，急著要解釋：“顧…”
但她解釋的話還沒說出口。
顧時缊擡了擡眸，他看向了她，居高臨下的位置加重了他的身高帶來的壓迫感。
他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，而是無情、直接的打斷。
“你現在，還需要我。”
他曾經對她說過“你需要我”這句話。
那一次，姜吟覺得，是一種蠱惑，也是一種警告。
但這一次她的感受全然不同，回過頭來，她才發現。
顧時缊好像是在渴求她的回答。
-告訴我，你需要我。
-你是需要我的。
姜吟再一次被蠱惑，快步邁上樓梯。
她終究，還是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他身邊。
顧時缊攥著那份離婚協議書的手背上青筋暴起，努力穩住的情緒還在控場。
他還在盡力保持著清醒告訴她。
她現在不能逃走。
可是姜吟分明看見了，看見了他泛著紅意的眼眶，看見他輕顫的睫毛，想要伸出手抓住她，擡起來卻又放下去的手。
“姜吟。”顧時缊保持冷靜地叫她的名字，“現在離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。”
姜吟看著他強裝出來的冷靜，心臟一陣t刺痛。
半小時前，他跟朋友說不是做戲，一直都是真的，半小時後，卻看到了她遺落的、已經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。
她無法想象，這是一種怎麽樣的失落，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快碎掉了。
就在近距離看見他的脆弱的這一刻。
他可是顧時缊啊…
是不管受什麽傷，都後背挺直的顧時缊，是不管遇到什麽事，都不會低頭的顧時缊。
大人們常說，顧時缊是最有骨氣的孩子，以後能成大事，是個什麽風雨都打不散的硬骨頭。
姜吟強忍著眼眶裏的酸意，在跑到他身邊的瞬間，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裏。
兩個人的氣息瞬間撞了個滿懷。
樓梯口的擁抱過於危險，顧時缊依舊下意識地伸手摟住了她的腰。
顧時缊手上的文件也被姜吟撞掉，散落在樓梯上，她抱著他，貪婪地汲取顧時缊身上的溫度和味道。
不安的心終於重新歸於安定。
可她的聲音也染上了濃濃的哭腔，明明是表白，卻又在落淚。
“我們不離婚…不離。”
“顧時缊，我不會離開你的……”
顧時缊的肩膀似乎松了松，可他摟住她的手卻更加用力。
懷抱再一次被收緊，心臟的距離也更加貼近，越發清晰的心跳不斷交疊。
那個總是擔心自己強制圈養的金絲雀會逃走的人，卻沒有想過，其實金絲雀是自願進了這個籠子。
姜吟的聲音放輕放緩，她趴在他的肩膀上，在他的耳側呢喃。
“顧時缊。”
“告訴我，你愛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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